今日論衡
  之世相評彈
  教育部前新聞發言人王旭明和幾位志同道合者近年提出了“假語文”的概念。羊城晚報記者昨天採訪了王旭明,讓我們對這個概念有了一個基本的理解。
  在這篇題為《王旭明炮轟“假語文”:語文課上少“唱歌跳舞”》的人物專訪中,王旭明說:“從理論上來說,假語文就是違反語文教學規律的現象。”
  王旭明認為,語文課應先以語言文字為主,其他為輔。他舉例說:“就《斑羚飛渡》來說,通常老師都把教學重點放在了老斑羚犧牲自己來成全小斑羚飛躍懸崖的這種無私、偉大的母愛上,讓學生去學習老斑羚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這就完全偏離了教學規律。不能每一篇有思想內涵的文章我們都要去挖掘,那是思想品德課的工作。”
  《斑羚飛渡》是動物小說家沈石溪的小說。小說描寫一群被逼至絕境的斑羚,為了贏得種群的生存機會,用犧牲一半輓救另一半的方法擺脫困境。
  網上有個語文教師講解《斑羚飛渡》的教學課件,印證了王旭明的說法。這個課件為“思考”做了這樣的定向:“從這群斑羚的身上,我們看到羚羊具有什麼樣的精神?團結合作,捨己為人,自我犧牲,視死如歸。”這一課件接著又給“主題探討”作了這樣的導航:“面對種群的滅絕,這群進退維谷的斑羚有著一種為了種族的生存而甘於自我犧牲的崇高精神,它們的智慧、才能、膽識,特別是從容鎮定,捨己為人的情操,可貴的整體精神,為自己、也為人類唱響了一曲悲壯的生命贊歌,放射出燦爛無比的人生光彩。”
  團結合作,捨己為人,自我犧牲,視死如歸,崇高精神,生命贊歌,燦爛無比,人生光彩……這種大而空泛的語言,一直循環重播於我們的耳際,已經把我們的耳膜磨出繭來。從小學到大學,從課堂到社會,只要有“先進人物”和“英雄壯舉”出現,幾乎都會有這些詞語與之對應。
  《斑羚飛渡》所描述的斑羚“無私奉獻精神”是虛構的。作者也許為了“弘揚崇高精神”而設計了斑羚“捨己為人”的場景——這符合我們作家概念先行的創作特點。
  實際上,無論是動物還是人物,還真有這種利他精神。英國生物社會學家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的著作中,實證地研究考察生物行為的內在驅力,他發現“自私的基因”並沒有道德意識。自然界中的利它行為,不能用簡單地用“奉獻精神”來歸納,而是涉及複雜的算計:在種群競爭中,那些具有群體意識和自我犧牲行為的群體,將更有競爭力。
  而在我們許多人眼裡,利他行為似乎毫無潛在的利己動機,一些好人好像都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這種排除任何利己算計來理解利他行為,在道金斯這樣的生物社會學家看來是膚淺的。
  然而更為蒼白的是我們的教學語言。接受心理學告訴我們,空泛僵化的語言是最有效力的催眠藥。在單一的傳播環境中,這種催眠藥或許能起到誘導作用;但在多源的傳播環境里,語言催眠藥的唯一作用,是關閉人們的接受大門。
  在這樣的語文教學環境里成長,難免養成說空話套話大話的習慣。王旭明為官員的語言水平著急,其實是為形成這樣語言水平的環境著急。當教育貧窮時,是不可能給語文“註資”的,這必然導致語言的蒼白。
  但把語文的蒼白完全歸咎於教師顯然不公平。教師的教學思路和教學語言同樣受到環境力量的左右——當空話大話套話成為迴避真實、語言模仿和意識認同的工具時,語言就成為防身盔甲了,“利己基因”會告訴教師不能卸掉這種盔甲。
  (作者是本報首席評論員)
  何龍  (原標題:語文的蒼白與教育的貧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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